一夜一天的雨

2010-01-22 11:37

  昨日入睡之际,我定下一念,意谓数日之内,该发作的俱要发作。然后就下雨了,从夜间到白昼,淅淅沥沥不停。我一时惊觉,既知它在呼应我的预言,也在为同一件事情悲泪。

  半夜我又醒来,略一回忆先前所见的情景,益知未来要发作的,其实早已发作;雨滴所要呼应的,万物都在呼应。它们便给挤到悬崖的边缘,虽然战战兢兢不已,却回不了头,也动不了脚步,唯一所能坚持的,只是等待灭顶之灾的到来。

  历来我都不料我会有什么敌人,更不想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后来我们的形象凸现,我融入其中,心底也就越发畅亮。有个声音说,如果你不能爱你的敌人,你也不能如愿。我们听进这句话,都把攸关个体的得失丢开,力图包容净尽,达到无私无我的胜境。

  不料物质的来源之处,即已有了两样的特征,它所造就的万千事物,越来越多了相生相克的趋势。当旧的彻底变成旧的,它便非得阻挡新的诞生不可。当新的已经全新,它便非得涤荡旧的不可。我们恰处开天辟地的奇点,所以首当其冲的,即是业已败坏的一切物什,它们最后的咆哮与挣扎,必然要由我们来面对。

  整体而下,即有一幕又一幕具体而微的场景。他当然不孤独,但他于彼时彼刻,却被围裹在虎狼之中。他被绑缚了手脚,连吞吐的机能也受它们完全的控制。

  我没有亲见,却有亲见的众多眼睛。我不是说那些动了手脚与绞尽脑汁的,我是说一层一层的范围之中,都有注目于此的生灵。生灵不为它们所体察,独为他和我们而存在。生灵沉肃的天河,却又洋溢了不尽的赞叹。生灵当年也见证过耶酥,在上帝之子被钉在十字架上时,他们同样沉肃而赞叹。

  我们都清楚犹太人一时张狂,换得的却是几百万的大屠杀,却是两千年的大流浪,却是至今不息的爆炸与惊恐。原因仅仅在于,它们出于无知,蛮横,与亲手酿造的罪恶,不得不一代代轮回与偿还。

  悲剧往往在于,同样的一粒尘灰,继续蒙蔽后来者的眼睛,没有人想到应该吸取一点什么教训。于是到了千年之交,到了此时此刻,历代重复的故事依旧重复,所有愚迷无知的对象,持续愚迷到无以复加的程度。

  他是绝对清醒的,当它们都把眼前的针线看得重过一切的时候,他除了怜悯与劝导,一点也没有自我的苦痛。我间或听过某些言语,尽管只是片段,但其真理的殊胜的光芒,早已破除我的任何顾忌。我就在这一浪又一浪的激荡中升华,我谨小慎微的欲望也就烟消云散,换来的只是浩荡的世界与心灵。

  它们无从知觉。它们仅仅相信,不吃饭则死,不喝水就没得活,不执行命令就无法保住饭碗,不借助棍棒显示一点威严就对不住一身派头。它们无从知觉,潘多拉的魔盒早已系紧它们的命脉,它们生命的根基早已跌进地狱的大门,它们最后的希望唯一要把握在他的手中。

  我半夜醒来的时候,将来的景象虽已成为过去,一切却还历历在目。然而雅安的天还如昨日的天,今夜的雨还如往昔的雨。它们发觉不了异常,也便无法警觉。当然即使有了异常,而且异常得完全突破了人的观念,它们也会称其为自然或偶然。它们决不相信,任何发生在身边的大小事情,都与它们息息相关,谁也逃脱不了因果之中的定数。

  无可救药,我只能这样说,他也只能这样说。

  我们都要说,我们尽了我们各样所能的努力,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
  倘若它不知自救,它不知首先猛醒过来,其它都是枉然。

  雅雨还在继续,我的念头并没有消失。它既已发出,它必定轰轰烈烈展现神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