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学术中跳脱

2010-01-22 11:39

  我一向关心学术,尤其是经典的流派与现代前沿的动态。因此屡屡产生一些冲动,也想投身于学术之中,或是跟进某个学人的步伐。

  其实它是特别纷乱的。虽然各派与各人,似有鲜明的主张与倾向,可是就其整体而言,只是角度不同,方向不同,抑或时空环境与个人背景不同而已。它们各自所表达的,都是问题或现象的某一个侧面,都是要在极浅极窄的范畴之内阐释某种极浅极窄的困惑,都有相对合理的价值与绝对局限的误区。换一种说法,它们已经竭尽所能了,并且体现出了理性或感性的光芒,但是它们都没全面而透彻地说清本质与真实的景象。否则,它们就不会相互冲突或抵消,也不会自行发展与异变。

  它们都以为,那是自我体察、研究与思辨的结果。事实却是,这并非学术的真正来源。人在学术中的意义,仅仅充当了中转的载体,它根本就没有,也不可能主观能动地进行创造或发明。它作为一种载体,只是接受了另一种来源,而后将它物化。另一种来源在于天地、自然与万物,它受更大、更高、更铁定的规律所支配。亦即是说,当人类应该进入一个新的航程之时,它就自然而然降临某些个体的头上,于是它灵光一现,或似所谓厚积薄发,思想、发现与重大技术的进展,便成其为现实。尽管人们的感觉里,都强调自主自觉的艰苦卓绝的努力,但是这种努力本身,却不过是迷惑于人的假象,也不过是针对人生早就注定了的一种状态。不进入这种状态的,它就不配来充当这种特殊的载体。

  学术都是人的,并且只是为人服务。人之所以为人,关键就是要有莫衷一是的流派,形形色色的旗帜,以及表述与获取的诸种欲望。如此,人就有了甘苦与迷茫。总之,学术的实质意义,就是扰乱人的思维,误导人的追求,不使人类过份地清醒与明白。学术所致的人生沉浮、社会变迁与历史转折,俱非学术自身的效益,而是在大气象下,结果必须如此这般,它却借学术来给人一个交代。

  很多人却沉缅于学术了。他们多冠以科学、开创的名义,一生孜孜以求。学人的悲哀在于,他们自以为已经洞见了某种真谛,而且是由自我去亲手挖掘出来的,实际却是他们在为自己建造坟墓。这坟墓不仅仅埋葬他们的躯壳,还将必定吞噬他们的灵魂。他们抱定一种后天的观念,他们却彻底迷失了精神的家园。更进一步的悲哀在于,因为他们对于时人与后人的蛊惑,他们还得以另一种形式来承担责任。

  当然其中有一类人,他们突如其来的创见,响应的只是先天的使命。却也更多另一类人,或者是为了学术而学术,或者是为了创新而创新,或者是为了个人与集团的欲望而为学。对于前者,尚有可恕之处。对于后者,必定难以解脱。

  我之关注学术,必须从其中跳脱。如果我多受它的束缚或影响,我便自行堵塞了真理的源泉。因此它对我的要义,在于体察世态人情,在于把握纷纭乱象,在于切近芸芸众生,也在于借它来阐发正见。

  那么警惕学术的陷阱,认清学术的要害,便不单是我对自己的召唤。